辞去白昼

群鸟飞离我身

【太中】刚刚好

※非三次作家宰×诗人中的初遇故事
※中视角

※借用三次中原先生《污浊了的忧伤之中》的情景设定
    
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
 『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
    今日细雪  悬而突降』
    
     
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
 笔尖摩挲纸张表面,蹭出的声音细腻无比。我一边喟叹新换的笔记本质量着实顺心,一边攀登似乎绵延到地平线尽头的阶梯。
      
 四周簇拥着一片夕烧,仿佛被疲惫的暮色所点燃,沸腾着涌动出似火的色泽,连十二月时渗透了骨子的寒意都无法平定这种颜色,更别说平定我自胸腔涌上喉头的热意了。前些天我害上了风寒,没攀登几级就感觉胸腔闷得发慌,喉嗓也发痒得不行。我试着咳嗽了几声,但这种举动带给我的只有不适,于是我索性放弃了无用的挣扎,任那股粘稠感堆在我口中。
      
 今天下的这场雪来得有点晚。我记得上次下雪是在三天前,那个时候的雪从清晨到傍晚,将我所司空见惯的世界点缀得陌生而浪漫。当时的我还能咳嗽出声,所以也不似现在这样烦闷,那个时候写下了一句诗。
     
 我写诗很慢,但写下的都是生命里弥足珍贵之事。三天前的雪着实净化人心,清浅地融入心墙,悄悄渗透每一个角落,将它粉饰成美好的模样。而今天这场雪同样也让我有了记录的意思,它飘散在暮色之中,圆滑的表面泛着澄澈的光晕,能让我想起好多好多年以前的属于年少的怦然心动;而我清楚,若它就这么继续洒下去,我所攀登的这台阶很快就会变得一片雪白。
     
 我为我自己能见到迟暮之雪而庆幸,却又为只有自己见到迟暮之雪而悲哀。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『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
    今日微风  吹而将访』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“你喜欢微风拂过脸颊么?那好像就是一种无声的告白,触感几乎无法感知,可是却很容易让人久久回味。”
     
 我认识的第一个作家叫太宰,太宰治。他是第一个读我诗歌的人,也是第一个嘲讽我的诗歌的人。我不知道他的模样,不知道他的身高体型,不知道他的住所,不知道他喜欢女孩的类型。我只知道他这人性格很烂,且不太能摸清他在想什么——若他是个正常人,那与我说的第一句话,就不会那么奇怪了。
      
 在我写诗还没有成名的时候,总会有一个人来每篇翻阅,那个人就是太宰——这辈子我唯一一个不想感谢的读者。那时我的第一首诗刚发布,所以我很期待第一个读我诗的人——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那样的人。他的第一句搭讪让我不明不白,当然我也很直白的告诉了他我的想法。
      
 “不会吧——中也作为诗人,这一点点基本的美感都没有么?”太宰的文字堆满了标点,我很轻易可以瞥见他文字里的惊讶和嘲弄。
     
 后来我知道,那是他最得意的一本书里面的第一句话。他自己挺喜欢这句话,于是每次和别人搭讪都先把这句话抛出去,来鉴别对面的人是否和自己意趣相投。
     
 我觉得这种人永远不可能出现的。除非他和太宰那人一样有点不正常。
      
 我和太宰治关系莫名其妙的熟略起来。他总喜欢给我说一些他写的句子问我怎么样,我会毫不留情挖苦他——糟透了,真的糟透了。太宰本人好像并不在意这些,问过我的那些句子还是会在他的短篇散文里出现,仿佛我的否定就是种变相表彰一样。
     
 有一天他难得没抛给我稀奇古怪的句子,转而是很认真的发出邀请——
     
 “中也,想来我这个地方的后山么?那里真的是很适合写诗的地方,你来了我就陪你一起去!”
      
 不知道是被他殷切的语句所蛊惑,还是被他贴过来的照片所蛊惑,我怔愣的点了头并且准时赴约。可是我忘记了——忘记了太宰是个烂性格的人,忘记了这人经常不按说好的做事,正是因为我忘记了这么多,我才会在被夕阳吞没的山峦中,独自一人攀登着阶梯,去做那个太宰根本不在意的约定。我眯着眼看向远处的火烧云,似乎有什么无法触摸到的东西带起了我的发丝。
       
 是他笔下写过的微风吧,细微而令人无法忘怀的模样,和他一模一样。
    
     
  
         
 『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
    狐皮大衣 或言相仿』
  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我喘息着继续攀登那阶梯,一步一步的。时间和体力的流逝让我疲累,呼吸之间喉咙处粘稠的东西就会让我痛苦不已。我估摸着下次吃药是多久,然后捏紧了兜里的手套。
     
 太冷了,实在是太冷了。我开始去思考还有多久我才能从这阶梯里得到解脱,爬完它,找到一处地方歇脚。那地方可能是一个破败的小亭,也可能是一个传不出诵经声的寺庙,或者仅仅是供游客休憩的长凳。可是这些都没有,一切都没有。我想干干脆脆地离开,但又忍不住留下;想飞奔回家质问太宰,但又没有勇气,哪怕我是被爽约的那个。我犹犹豫豫,将那个约定搁在唇边反复揣摩,末了还是觉得放不下、舍不得。
       
 我幻想过太宰是什么样子。他是个年轻作家,那肯定不是那种很会打理自己的类型,大概有一头蓬松的黑色短发,末梢略略发卷就像只大猫;他的眼睛大概是狭长而盛满未知情绪的吧,不然他凭什么来写出那些文字,来支撑那个无法捉摸的性格;他应该很高,大概一百八十厘米——虽然我并不乐意他比我高二十厘米的设定;他大概并不是个过于健康的人吧,或许像我这样一到冬天就很容易生病,或许身上盘踞着深深浅浅的伤口,那么绷带一定是他的好伙伴;他肯定怕冷,不然也不会絮絮叨叨的说叫我来这里多穿点衣服,还说他每到冬天都要拿出他压箱底的那件大衣。
      
 这么想着,一个身影渐渐在我眼前浮现出来,在暮色和树木萧条的影子中有些模糊不清。那身影亦真亦幻,眯着眼看仿佛就能看到他真正的脸庞轮廓,但是一睁开却消散的无影无踪。我恍惚着想走向前问那个影子——“你的名字是什么?”,但又回神过来,发现他不过是我的一个幻想罢了。
      
 我止住了脚步,坐在阶梯上。往上看什么都看不到,往下看也是一团漆黑。雪花抖落在我的高帮靴上,陷入我的发丝里,不能为我带来一点暖意。我伸出手往上面哈气,白色的雾缭绕在眼前又瞬间消失,温暖也滞留的不长,我的手又变得冷冰冰起来。我索性把它们放在我兜里,不再去管。
     
 我的眼前是一片朦胧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『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 
 靠着薄雪 蜷缩肩膀』
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雪下大了。
     
 这是我写在笔记本上的第四句诗。我决定回去后,一定要细心校改它,然后发布,让太宰看到,然后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。可是我又忽然觉得这么做毫无必要,因为我估计太宰那家伙根本不会对这件事上心。
      
 我的喉咙更加粘稠;我想把那团碍事的东西咳出来,但根据这么多个冬天的经历,那根本是妄想。我竖起我大衣的领子,努力把自己缩小,让自己温暖些,再温暖些。
      
 这暮色中似乎只有雪景能让我有一丝的慰藉了。我在我的笔记本上涂涂画画,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描摹后撕掉那页纸把它揉成团,又陷入了漫无止境的等待中。我够执着的,答应的事情确确实实做到了,但是邀请我的人一点都不上心。雪在我身边堆成一团又一团,落下的几片树叶上也盛满了这白色的精灵。
      
 如果——只是说如果——太宰他真的没有来这里赴约,他会以什么样的借口来让我原谅他?家里的传真机坏了?忘记写稿子了?或是更糟糕的这种:一个打岔、一句调侃,这件事就落在时光中沾满灰尘,哪怕我们将来不再联系,也没有人怜惜这段缘分而把它打捞出来了。
     
 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啊。
     
 可是对我来说似乎就只有一个结果了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『/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
    没有希求  不再祈望
   /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 
   倦怠之时 幻想死亡
   /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
   痛楚连连 渗心恐慌』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夕阳松松散散地扯着地平线,被黑夜均匀抹开,世界一言不发地掉入寂静之中。现在回去,我还能赶上晚班电车。我会在上车前蹭掉一身的雪,一个人靠在电车的窗口旁凝视飞速逝去的风景,下定决心这次再也不原谅太宰的玩笑话。那么这一次相信——唯一一次对太宰的相信——就结束了。
      
 风寒带给我的痛苦太过明显——这次似乎比往年都重,我的额上泛起一片浓重的热气。我感到自己有些慌乱,眼中有什么匆忙的掉了下来,落到手背上冰冰凉凉的。太狼狈了,我想,太狼狈了,狼狈到就像个打仗失败的士兵,狼狈到就像个亲手送出去国家的国王,狼狈到......我忽然没有了形容词,在心底大声谴责自己的愚笨,是为了什么才答应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要求。他不是路上惊鸿一瞥的温婉女子也不是无法割舍的亲人,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我真真正正地赴约呢。
     
 夕阳彻底沉寂在黑夜中,夜空中已经泛开星子,扑朔着好看的眼睛,光芒微弱却晃眼。我想了很久还是站起来,腿部已经酸痛无比,险些一个踉跄跌倒。不再等了,我又想,我不再等了,这次相约选定的日子就那么恰到时机不多不少,避开我的写作日择了我的休息日,巧合得就像礼拜日准时从房檐泻下的晨曦。可是如此巧合也改变不了什么——太宰他策划好了完美的一切,可能也算计好当天的夕阳和当天的雪,那么多恰到好处的时间缝隙拼凑起来,也不过只是谱写出了我们之间踩在错拍上长长短短的不合音符。
     
 我踩下第一级台阶,又去踩下一级。我的脚步很重,又很轻。走出一串零碎的脚步声后,还是悄悄的回了头——
      
 恰好发现一个穿着冬天用的长风衣的年轻的男子,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眸,正开口想要叫住我。
      
 “中也...”
     
 “久等了。”
     
 他说。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『被污浊了的忧伤之中 
    夕阳入暮  湮没四方...』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
 那天我和太宰一起坐上晚班列车,回到同一个车站。临别之时太宰塞给我他的名片,上面挂着他的头像和他的住址。
     
 “我的名片只给中也。”太宰弯出一个笑容,将流在他眸底的深夜霓虹折在眼角。
     
 然后我们挥手而别。我一边咳嗽着一边混入人潮之中,脑海里想着一些我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混乱的事。也许是因为单单走着太无聊,感觉太宰已经远去之后,我拿出太宰给我的名片随意打量了下,然后将它翻到背面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“私はあなたが好きです。”
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
 一个低沉而动人的嗓音俯在我耳边,在我翻过名片、看到那些手写字体的一瞬间,像是在唱一首情歌般念出那些字——
   
 用的是比日暮交接时、融在海中的暮光还温柔的声音。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
 ——Fin——
  

 

   
是对你的喜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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